用歌声送走刘西拉 如同他为大家留下生命的余温

刘西拉教授

刘西拉

全国政协原常委、无党派人士、上海交通大学讲席教授、博士生导师

刘西拉毕业于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获本科和硕士学位，后在美国普渡大学深造取得博士学位，刘西拉长期从事钢筋混凝土结构基本理论以及工程结构可靠性研究，是我国著名的土木工程专家和工程教育专家，发表论文及研究报告450余篇、著作5部。

他曾任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主任、上海交通大学建工与力学学院副院长、土木与建筑工程系主任等。他心系教育，躬耕教坛，将思想政治教育融于专业教学，把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他所热爱的工程教育事业，培养了博士后、博士和硕士百余名，多次被评为上海交大“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年近八旬时仍坚持每周五节课的频率给学生上课。

图说：清华大学上海校友艺术团追思团长刘西拉教授 来源／新民晚报记者 徐程 摄影

“你静静地飘落，铺满金黄色的山坡；你轻轻地歌唱，流进弯弯的小河……如果春天再次来临，你还要唱歌。飘落，飘落，远去了你的欢乐；飘落，飘落，你从来没有被埋没……”当这首《飘落》在平均年龄75岁的清华大学上海校友艺术团唱响，就意味着告别一位团友，而这一次，是团长刘西拉。

12月21日，全国政协原常委、无党派人士、上海交通大学讲席教授、博士生导师刘西拉因病医治无效在上海逝世，享年83岁。昨天（23），充满歌声与乐声、饱含爱与温情的追思会在浦东的一个排练厅举行，团友们以朗诵、合唱、演奏和追思发言纪念大家心中永远的学友和团长。原本“一直一起唱到90岁”的约定无法履行了，但大家觉得，这位一生对国家、对事业、对生活、对艺术、对身边人充满热爱的老友，将他的精神、才华和激情永远留在了人们心中。

热情，留有余温

每周六13时30分到16时30分，这是清华大学上海校友艺术团固定的排练时间，风雨无阻。这个节奏也是60多年前清华艺术团的每周日常。“团长说：来艺术团是来找快乐的。如果因为他的离开而中断，他一定会说：为了我不唱歌，那是不行的！”团友任丽翰第一个发言，她说，“我认识刘西拉60多年了，他热爱国家、热爱人民、热爱大家，是因为他了解他热爱的一切。他尽心尽力，带领着大家继续为社会服务。他的精神在，他就没有走。”

“凡是见到的事，他都凑过去帮忙。凡事有他在，就朝气蓬勃。”团友吴毓鸣从学生时代就与刘西拉在艺术团共事。在他眼里，刘西拉能唱歌，会拉琴，演话剧也是惟妙惟肖。那时清华的学生坐着马车去演出，拉着扩音器、喇叭、汽灯自己布置舞台，刘西拉也总是去帮忙。“刘西拉这个人，一辈子风风火火，永远有一种向上的精神。”

图说：刘西拉与陈陈

校友艺术团排练的时候，刘西拉经常坐在最后一排，指出大家哪句没唱准。刘西拉9岁学琴，当过清华管弦乐团的小提琴首席，“耳朵最尖了呀！”要做就做最好的，这支高龄超级学霸天团，曾因一曲央视网络春晚上演唱的《少年》火爆全网，因演唱《我爱你中国》感动海内外获最出彩中国人大奖。

登上央视的舞台，也是团长刘西拉的功劳。他与同是清华和普渡校友的妻子陈陈是改革开放以后第一对双双获得博士学位回国投身科研和教育的夫妻。夫妻二人也因喜好音乐琴瑟和鸣而被传为佳话，他们的家庭还被评为2021年度“全国最美家庭”。一次专访，刘西拉却把导演拉到艺术团，他说这里每个人都一样为祖国奉献了激情燃烧的岁月，导演被排练厅里头发花白团友们现场版《我爱你中国》深深震撼，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事。

艺术团“出圈”，演出邀约不断。老伙伴们都很高兴能够传递欢乐，为社会继续服务，刘西拉与大家相约“一起一直唱到90岁”。可如今，约定无法兑现，最后一排再也不会有昔日团长的身影，如何令人不悲伤惋惜？

激情，燃烧生命

在《少年》里，刘西拉最喜欢的是两句英文歌词：“Say never never give up”“Like a fire”（永不放弃，燃烧生命的火焰）。令他想起《古丽娅的道路》里的一句“让生命燃烧，而不是冒烟”，这句话成了他的座右铭。刘西拉也将他的一生热烈地奉献给了时代和祖国。

“有人知道水泥的味道吗？刘西拉尝过。”任丽翰在追思会上提到，是刘西拉在美国与土木工程界权威理论的事。当时对方对各种水泥标号如数家珍，刘西拉却抛出了这个问题。清华毕业后，他服从国家需求，来到大西南四川参与大三线工程。在四川待了13年，他坚持与工人同吃同住，扛过水泥、砌过砖，也在国家科学技术大会上拿过奖，专业底气就来自基层工作。

在美国，刘西拉完成硕士博士课程和论文，还作为唯一获奖者摘得美国土木工程学会（ASCE）的结构研究奖。这些成绩对他来说不仅是个人努力的肯定，更是对中国一流大学培养水平的肯定。于是，他一心归国，满怀信心投入祖国教育事业。而这份教书育人的工作，他一直坚持到生命的尽头。

图说：刘西拉教授

刘西拉成长在教师家庭，父亲是中国药科大学的终身教授。受到家庭的熏陶，刘西拉认为，教师这个职业是神圣的，讲台是神圣的，培养出能为自己民族的强盛奉献终身的学生是一名教师的最高荣誉。坚守这份信念，他甚至错过了与父亲的告别。父亲临终时，刘西拉正在上课，得知这一消息，他仍然重回讲台。他告诉学生，作为儿子后悔没有留在父亲身边，但作为教师，相信同为教师的父亲一定理解和原谅。老师是如此珍视这个讲台，当时许多学生掉下了眼泪。

恩情，纸短情长

“说起来，刘西拉教授是上海交大土木工程学科建设重要的功臣，”上海交大船舶海洋与建筑工程学院副院长、土木系系主任陈锦剑教授说，1998年上海交大引进了当时的清华土木系主任刘西拉，他来到上海着手帮助交大调整学科方向布局和博士点建设，完成了上海交大土木工程学科从纯教学为主到注重科研创新的转型。“刘老师是为大家把握大方向的人。”回忆起若干年前，在留校面试、作为新教师试讲或者开展科研课题的时候，刘西拉教授都向他提过建议，这些建议即使过去了十几二十年，都仍然印象深刻。

陈锦剑认为，作为学科带头人和系主任，当时的刘西拉无论对学院发展、学科建设还是青年人才培养都具有前瞻眼光。“他在20多年前就提出数字化信息化的研究工作，做过工程建造智能决策的课题，引进了开展BIM等新方向研究的青年教师，组建与时俱进的团队。也因此，为上海市公共建筑和基础设施数字化运维重点实验室落户交大打下基础。”

图说：刘西拉教授与学生 来源／新民晚报记者 周馨 摄

刘西拉有不少弟子毕业后选择任教，他对教育事业的情怀和对教学工作的追求言传身教地影响着自己的学生。“他让我们明白，人生目标不是为了挣多少钱，而是追求真正有价值的事业，比如培养人才。他自己就是这么做的。所以当我们走上讲台的时候，总是以刘老师作为榜样。而且他不断提醒我，教学一定不能松懈，需始终坚持、磨炼、反思。”

刘西拉的学生，上海交大船舶海洋与建筑工程学院教授宋晓冰如今已有20多年的教龄，是屡获教学奖、深受学生喜爱，并且在十五届全国大学生结构设计竞赛中带出2次特等奖和13次一等奖的“金牌教练”。而若干年前，在宋晓冰选择人生职业时，教师并非他的首选。

“刘老师是我们的精神导师，影响了很多学生的人生轨迹。如果没有他，我们可能是另外一种活法。”宋晓冰在清华读博师从刘西拉，毕业后跟随导师来到上海交大做博士后。当时，宋晓冰的结构设计项目拿到国家级银奖，在工程领域崭露头角、自信满满，他自然期待继续在工程领域发展。然而导师却挽留他，劝他当老师，甚至还去家里做家人的思想工作。“说实话当初有点‘暂时’留在教师岗位的意思。但随着教学经历的积累，越来越觉得，幸亏我那时听从了刘老师的建议，才能在交大的平台上做出有成就感的工作。”

讲第一堂课的时候，宋晓冰知道老师一定会来听课，更是颇费工夫认真备课。“讲完我自己还挺满意的，可他却说‘这门课要上好，起码还要磨6年’。当时我想，要当好一个老师真不容易啊！”师傅领进门，却又“变成学生”对弟子给出了建议——If you tell me, I will forget；show me, I may remember; involve me, I can understand.（如果你告诉我，我会忘记；如果演示，我会记住；如果令我融入，我能理解。）“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在我之后在教学生涯令我时时想起，并促使我反复思考如何让学生更好地融入教学。”

刘西拉教授平易近人，然而学术上非常严格。课题组曾承担过一项国家重大工程项目——第四代核电站工程的大量实验研究。“刘老师告诉大家：‘一步不能后退’。”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这句话就浮现出来，提醒着课题组的每个人，大家咬紧牙关，努力做到最好。

在上海交大，刘西拉是明星。一次交谈、一场讲座、一门课程、一段专业学习或合作，无论交集长短，大家都会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这两天，在上海交大船舶海洋与建筑工程学院追思刘西拉教授的网络平台上，怀念的留言如瀑布般刷屏——学生们难忘三尺讲台上讲中国土木工程技术发展时意气风发的师长，同事们难忘这位真诚、亲和、睿智的前辈。

新民晚报记者 易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