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余之：臧克家“偏怜小”的

　　臧克家偏怜小的。文章都是很短的，每篇寥寥数百字，至多千言。

　　最近整理文稿，意外发现臧克家先生早年写给我的多封书札，温柔敦厚的言辞，刚劲俊秀的钢笔字，立刻勾起我年轻时代的记忆，一股暖流贯身：四十多年前，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他北京的家、著名的赵堂子胡同15号，和老人家见面叙谈的往事……

　　今年是我国著名诗人、作家臧克家先生逝世二十周年。臧克家先生一辈子写下了大量反映劳动人民疾苦、歌颂光明、鞭挞黑暗的诗文，他的作品《有的人》《老马》《罪恶的黑手》《运河》等，脍炙人口、广为传颂，在我国的现代文学领域具有深广的影响，有的作品还被收进了学生的教科书中。他是我国著名的文学刊物《诗刊》的创始人、首任主编，先后担任过中国诗歌学会会长、毛泽东诗词研究会名誉会长等职。

　　1983年初春，我有幸赴京拜访了臧克家前辈，那年他已近八十岁高龄，但精神矍铄，谈锋甚健。我清楚地记得，他与我谈起了《诗刊》创办时约请毛泽东主席发表他的诗词的过程；谈起胡耀邦同志与他的书信往来，希望他深入生活，多创作出优秀作品；他还陪我参观了他的“南书房”……1957年，《诗刊》初创时，他是首届主编，为了使新创刊的《诗刊》一炮打响，他当时约请毛泽东主席发表诗词，没有想到的是主席答应了他的约稿，寄给他十八首诗词，他还受到了主席的亲切接见。从此之后，毛泽东气势磅礴的诗词《七律·长征》《西江月·井冈山》等，被人们广为传颂，影响海内外。

　　臧克家酷爱藏书，他的家是个四合院，南屋三间是他的藏书室，他称之为“南书房”，他住北房，卧室兼写作间，在他的写作间里也有多个书架，连他的床头边也高高地堆起了书，他开玩笑说，万一书倒下来，头部有被砸伤的危险。他称自己的南书房是一个“杂货铺”，古今中外的书都有。因为爱书，他年轻的时候常跑隆福寺修绠堂觅书。因为与书店熟，有的书店每周还派店员骑车给他送书来。

　　最令我感动的是，他居然答应我的请求，为我的处女作、随笔集《中外诗话》写序。年轻时的我爱好诗歌，也喜欢收集古今中外诗人的轶事趣闻，日积月累也有了二百余则之多，我将这些资料写成短文，每篇不足千字。臧克家老人看了我的样稿，一周后给我寄来了他的序文：《“中外诗话”缀语》，娟秀的钢笔字，亲切的话语，渗透着文学前辈对年轻人的关爱与扶持。

　　他在序文中说：“我喜欢小的东西。花，我爱小盆的，摆在案头上，窗前小朵缀青柯，别有风味。文章，我喜欢短的，诗亦然。”他还这样写道：“我是偏怜小的。文章都是很短的，每篇寥寥数百字，至多千言。我翻阅了篇篇文章，我有点怡然而乐了。”读了臧老的序文，我真有受宠若惊之感。

　　《中外诗话》是我出版的第一本书，责任编辑是大名鼎鼎的名记者姚芳藻先生，她于20世纪50年代采访当时的中宣部副部长周扬谈文艺“双百”方针而名闻海内外。她告诉我，书出版后读者反映较好，参加了在香港举办的“香港书展”；有一天父子诗人顾工、顾城来沪，顾城告诉我，他在菲律宾出版的《世界日报》上看到了《中外诗话》的连载，可惜我至今未看到。一本稚嫩的处女作获得认可，这完全是前辈臧克家先生对“小的”我的关爱所致，是他在诗坛的威名之故。对此，我深深地感谢前辈，终生难忘。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广为传诵的名言，出于臧克家的著名诗歌：《有的人——纪念鲁迅有感》。臧克家生于1905年，距今119周年。在他老人家逝世二十周年的今天，我，一个“小的”，虔诚地，深深地向文学老前辈鞠躬！（余之）